侯军 “道­成为­人”基督论

“道­成为­人”基督论

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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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时代的主流基督论模式有两个,一个是亚历山大学派的“道­-肉”(Word-­flesh)基督论,一个是安提阿学派的“道­-人”(Word-­man)基督论。

“道­-肉”基督论的模式是“道+身体=耶稣”;

“道­-肉”模式的缺陷在于,难以确定耶稣是否有人类的灵魂及其能动作用,导致耶稣的人性不能完整体现;

“道­-人”模式强调耶稣既有人类的灵魂也有人类的身体,耶稣有完整人性,却容易给人以耶稣有被造的人类位格或耶稣拥有双重位格的印象。

持两种模式的教父们曾发生激烈争辩,大公会议后来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道/神圣灵魂+人类灵魂+人类身体=耶稣”,尽管看起来耶稣似乎有两个位格,但正统派的结论是耶稣只有一个位格,即圣子位格或圣道位格。

值得注意的是,正统派的基督论只是捍卫基督二性一位格的奥秘,并不是把这个奥秘完美地解释清楚。连正统派的神学家也承认,尽管结论是正确的,正统派提供的基督二性一位格的解释模式所呈现的,乃是看起来矛盾、实则是超越人类理智的“悖论”(paradox)。比如,Erickson在《基督教神学》中就提到:

As orthodoxy saw its own Christology, however, Jesus did in fact consist two parts humanity (a body and a soul) and one part deity (a soul), but the resulting formula is 2+1=2. This is of course a paradox, but one that the orthodox felt constrained to accept as a divine truth beyond their human capacity to understand. The underlying idea is that Jesus lacked nothing of humanity, which means that he had a human soul as well as a divine soul, but that fact did not make him a double or divided personality.1

中文版译文:“……正如正统派解释本身的基督论,耶稣事实上是有两部分的人性(身体和灵魂)和一部分的神性(灵魂),但所得的程式是2+1=2。这当然是一个矛盾(笔者:更准确的翻译是“悖论”或“吊诡”),但却是正统派不得不接受的、超越人的智能所及的神圣真理。其基本的思想是耶稣完全没有缺少人性,意即祂有一个人的灵魂和一个神圣的灵魂,但这实际上并不使祂成为双重人格或分裂人格者。”[2]

明明是两个灵魂,却只有一个位格,确实令人困惑。古典基督论的模式如果再加上“基督人性受造论”,就会构成这样的公式:

“道+被造身体=耶稣”(亚历山大基督论)

或“道+被造的人=耶稣”(安提阿基督论)

公元451年的迦克墩大公会议(Council of Chalcedon)承认耶稣有人类灵魂,将公式进一步展开来就是:“神性灵魂+被造人性灵魂+被造人性身体=耶稣”。

不必讳言,我们不可能从圣经找到支持这个公式之全部细节的证据——圣经作者何时明确讲过耶稣有两个灵魂?还有,这个公式带有太强的两个位格的二元论色彩——而且一个是非被造的神性位格,一个是被造的人性位格——尽管大公会议的信经结论是耶稣基督只有一个神性位格。3

请注意,这两种基督论模式有一个共同的神学前提:道是不变的——这个前提来自希腊哲学,带有柏拉图主义的二元论色彩(Platonic dualism)。根据希腊哲人的思想,“道”(Logos)是绝对不能有变化的——古代教父吸取了这个观点作为他们的神学前提——在成为人的耶稣那里,道就是神性灵魂,有别于耶稣的人类灵魂。由于坚持道的绝对“不变性”,古典基督论暗藏着一个神学/哲学性的前设,“道”(Logos)作为神性灵魂,或者与“身体”结合,或者与“灵魂+身体”结合,但却不可能真正成为肉身、真正成为人!

在凯利(J.N.D. Kelly)所著的《早期基督教教义》一书里,我们看到拉丁教父特土良(也译为“德尔图良”,Tertullian)是第一位公开讨论耶稣基督的神性本质和人性本质之相互关系的神学家,他说:“因此这道是在肉身里。但问题是道如何成为肉身?祂是否蜕变(transfiguratus)成肉身,或是自己“穿在”肉身里面(indutus carnem)?”特土良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作为解释,因为对他来说,道的“变化是不可想象的,因为神和祂的道按定义是不变的,并且这样的蜕变的后果会摧毁神格和人的身份,而生出一怪物tertium,一混合品”。特土良强调,神性本质和人性本质都未改变,对耶稣来说,是“灵行神迹而人性忍受痛苦”。4他引用约翰福音3:6作为根据,对耶稣而言,肉身仍然是肉身,灵仍然是灵,尽管二者都属于唯一主体、同一位格。

特土良的看法颇具代表性,西方教会的正统基督论都采纳共同的神学前设,即神和祂的道按定义是不可变化的,所以他们采纳“道+身体”或“道+人”的模式,而不采纳“道­成为­肉身/人”的模式。特土良也承认,对耶稣而言,灵是灵,肉身是肉身,或者说得更明白些,道仍是道,肉身仍是肉身,亦即:耶稣是道“穿上”人性或道“穿上”肉身,而不是道“成为”肉身或道“成为”人。这种观点(包括教父们普遍接纳的神性是完美因而不能受苦的观念)带有明显的柏拉图主义二元论的烙印,是不难看出来的。

更为重要的是,这种观点似乎把道的神性本质和道作为灵的存在形态这两者过度地“捆绑”在一起。特土良为了确保道的神性本质不改变,拒绝道“变成”人的可能性,坚持道永远是灵、道永远不会“变成/成为”肉身或人。由于坚持“道与肉身”或“道与人性”的二分法、二元关系,由于担心基督的神性与人性混淆,教父们只能以被造物来理解基督的肉身或人性——道只是与被造的人性结合——却排除了“道成为肉身”或“道成为人”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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